海事工程大老陳宗邦憂心 離岸風電國產化比率恐折減

國內最大海事營造公司、宏華營造總經理陳宗邦表示,台灣的離岸風電面臨很大挑戰,今年至少有五個風場要施工,無論是港口能量、人力供給、配套支援,能否滿足如此大量且集中的需求,令人憂心。

如果政府還是堅持2025年再生能源發電占比20%的政策目標,是否因此讓外國開發商有了理由:台灣既然供應不及,乾脆從國外輸入,進而讓原先設定的國產化比率被迫折減,值得政府相關單位注意。

陳宗邦分析,國產化的供應不足,又要在設定的時間點完成政策目標,那你也只有讓步、犧牲國產化,這是必然會發生的。

台灣去年已有三個風場在施作:台電一期、苗栗的Formosa2,德商wpd的雲林風場,這三個風場本來去年都要完成相當的施工比率,受到新冠疫情影響,苗栗Formosa2、wpd在雲林的風場都幾近於沒有做,兩者的完成比率都是個位數的百分比。

台電的離岸風電第一期計畫,水下基礎已經完成,去年也裝了兩座風機,其中一個已在併聯發電,台電一期預計安裝21座風機,代表今年還有19座風機需要安裝、測試及併聯發電。

今年還會有兩個風場加入興建,歐系的大彰化風場,還有CIP的彰芳西島,把去年三個沒做完的跟今年兩個新投入的加總,今年至少五個風場要施作,若加上其他風場的初期工作,像是初期鑽探、初期準備等等,「我估計不管港口的資源或本地國產化的一些資源,要能夠滿足這麼多同時施作的風機,我是蠻憂心的」。

陳宗邦提醒,任何制度或政策要能夠靈活地跟隨實際狀況做適度的調整。

再生能源發電占比的政策目標跟國產化的進程,這兩個時間是否相稱也值得探討,否則將枉費台灣在亞洲跑第一棒。你是用非常龐大的實驗成本在跑第一棒,如果跑完了還是遠遠落後人家,那就真的是冤大頭了。

國產化為何重要?不管法律、國情或文化,歐洲不等於台灣,氣象、風浪狀況,台灣海峽不等於北海,還是有蠻大的差異性。如果連一項工程最基礎的研究、規畫跟設計,台灣都沒有參與,某些事情一定會有失誤。

台灣發展綠電若未建立規畫設計能力,人才培訓跟不上,或是無法擁有關鍵的設備跟製造能力,未來的優勢就不存在,就不用講說身為全亞洲第一個建立離岸風電的國家,「我們根本就沒有能力把我們重要的技術輸出、賺取外匯」。

這一連串的東西,真的就是產業發展的節奏。

宏華營造總經理陳宗邦。記者陳怡慈/攝影
宏華營造總經理陳宗邦。記者陳怡慈/攝影

「我比較強調,錢花了,我們擁有什麼、學到什麼。」台灣現在有市場,但是市場全部送給外商了,台灣老百姓、台灣政府最後只是淪為付錢的頭家。

整個離岸風電產業的發展,技術、資金、人才,缺一個都不行。

他認為,國內一些專業的工程顧問公司,在規畫設計初期,應該要有相當比率的主導權。政府如果能夠制定遊戲規則,主承包商由台灣的廠商擔任,再由台灣的廠商去找國外比較高階、專業的技術團隊,把部分、甚至是關鍵的工作分包給國外的廠商,「變成台灣是老闆,你是我的下包商,我當然對你一些技術的東西我就比較能夠有機會去掌控、或者去學習」。

就像當年台灣做高速公路一樣,一定要結合國內像台灣世曦、乙鈦、中興、tylin等等的大型顧問公司,由他們來主導,技術不足的再尋求國外的一些技術進來,大家一起做事,技術的養成就會比較快。

反過來,如果都是老外在規劃、在設計,他們就已經很懂了,需要台灣支援的就變得很少,台灣人參與得越少,可以學習到的東西就越少,也可能有一些很重要的專業技術他不願意讓你知道、不想讓你學習。

台灣如果沒有主體性的概念,當然就很難有主導權。「只有當老闆,才能要求你這東西要賣我,要跟我說一些關鍵的技術或者怎麼樣子」,能夠取得關鍵的東西才有機會成長,否則永遠都是在幫人家打工。

「我常講一個冷笑話,現在全世界只要懂得如何興建離岸風電的人,如果說是人大概沒有不到台灣的,唯一沒有來就是外星人」。

在全球都不是那麼景氣的情況下,離岸風電應該台灣是全球裡面最大的熱點。「我們有非常合理的躉購價格,全世界大的開發商沒有一個不積極地想要到台灣來爭取商機,國外的專業顧問公司也非常有興趣到台灣來找工作」,所以根本不必擔心由台灣主導會做不起來。

「如果我們自己都沒有作為,你永遠就是在找傭兵」。所以他才強調,政府在簽署開發權給開發商的時候,條約裡面一定要有比較具體的規範,讓外商簽了這個合約,不得不依照合約去落實。不能讓學習的曲線太長,要用比較快的速度來縮短不懂的曲線。

陳宗邦說,發展離岸風電,台灣要先建立自己的能力。政府跟外國開發商簽合約時,要能夠簽出保障國產化的好合約,例如,合約裡面要強化技術移轉的條件,規定一定要做到什麼樣的技轉,法律面要敘述得非常完整、非常清楚,讓外國開發商因為強有力的約束而不得不執行,甚至要有獎勵跟處罰的條款。

「為什麼我們的興達海基一開始會做不好,可能有些關鍵技術,有經驗的外商還是不願意技轉給你,讓你去摸索」。所以政府跟外商、開發商簽訂合約時,應該在條約裡面必須要很清楚地記載,某些事情要在多少時間裡面完成技轉,要有項目、要有時間表、要有比率,既然是一個合約,政府就比較有著力點去要求。

「我們從事海上施工的,動輒幾十億一艘船,一般民企如果沒有能夠得到金融界在資金上面的協助,要靠民間自己的力量去建立設備相當困難」。他在很多場合都呼籲政府,應該類似當年十大建設,對於設備提供租稅優惠,或者說,要求銀行,尤其公股銀行,應該要有一定比率的貸款提供各行各業去發展綠電,而且是比較長效型的,長期低利的,讓本土企業有錢能夠建立設備。

政府如果要輔導施工技能的提升,尤其在海事工程,政府一定要強力介入,或者政府一定要強力鼓勵金融界,甚至要求提供低利長效型的貸款,讓本土廠商先擁有設備才有機會發展技術。連買車都買不起,說開車技術會很精進,那騙人的。

「我覺得比較奇怪,政府一直在鼓勵銀行把借錢給外國的開發商,開發商不是應該從國外帶資金來幫我們做嗎,我沒有聽到或看到政府鼓勵銀行把錢借給我們這些本土產業,讓我們產業因為擁有資金快速地擁有設備,然後學校訓練人,把產業團隊建立起來」。

陳宗邦說,對於一些政府的機關擁有的風場,怎麼政府可以這麼輕率地賣給外商呢,這個都是很錯亂的。政府擁有掌控權的,中鋼的中能風場怎麼可以那麼大比率賣給CIP呢,「只有我們自己擁有風場,才比較有機會發包給台灣的公司、培訓自己國內的團隊」。

外國開發商拿了錢來投資你,當然趕快做好、趕快發電、趕快收錢,他不會考慮太多要技術移轉給你的事情,除非政府在條約上面能夠非常完善的簽署,否則人家是來賺錢的。

陳宗邦感慨,「有時候我對於這個現象我覺得不可思議,作為政府,連政府投資的公司都沒有辦法約束。民間呢,如果我有風場,當然賣光光」。

資料來源 : 聯合新聞網, 2021/3/8

CIP完成台中港36號碼頭租約 離岸風機產業聚落將形成

哥本哈根基礎建設基金(CIP)彰芳暨西島離岸風電計畫今(29)日與台灣港務股份有限公司台中港務分公司,完成碼頭租用合約簽署,將於2023年租用台中港36號碼頭,作為離岸風機預組裝工程,及工作船隊停靠補給等用途,執行CIP彰芳暨西島離岸風場建設工程。

哥本哈根基礎建設基金(CIP)/指出,本次碼頭租約範圍包括了台中港36號碼頭及36號碼頭後線土地。其中,台中港36號碼頭於2020年底完成改建工程,碼頭長度340米、設計水深12~16米,全區採20噸/m2及40噸/m2兩種設計,是專為離岸風電工程規劃與建造的重件碼頭,除了有適宜的水深與完善的基礎建設,碼頭地理位置亦鄰近風場。

彰芳暨西島離岸風電計畫承租的36號碼頭及後線土地面積共約16公頃,將作為彰芳二期與西島風場計畫工程的離岸風機零組件儲存、裝卸、與預組裝碼頭,並提供風機安裝與運輸船隊,以及支援船隊停靠補給使用。

此外,CIP彰芳暨西島離岸風電計畫的風機國產化本土廠商,也大舉於台中港成就了約80公頃的投資,包括:如CIP和華城電機攜手投資的大型機艙組裝廠便緊鄰36號碼頭,金豐機械的塔架廠、永冠能源的鑄件廠、天力離岸科技的葉片廠等。

CIP彰芳暨西島離岸風電計畫執行長Dennis Sanou表示,在歐洲有許多港口轉型或活化的成功案例,像荷蘭的IJmuiden港,自2006年起陸續發展成為離岸工程的重點港口,擁有多家國際風電大廠進駐;而丹麥的Esbjerg港,從傳統漁港成功轉型為世界上最大規模的離岸風電吞吐港,全球將近75%的離岸風電設備均從該港輸出。彰芳西島風場不僅催生了台灣本土離岸風電供應鏈,也促成了港區內產業聚落的形成,比如台北港的水下基礎生產基地以及台中港的風機聚落,就是最好的例證。

CIP彰芳西島計畫與台中港務分公司簽署台中港36號碼頭租約,左為台中港務分公司總經理盧展猷,右為彰芳暨西島離岸風電計畫執行長Dennis Sanou。 圖/CIP提供
CIP彰芳西島計畫與台中港務分公司簽署台中港36號碼頭租約,左為台中港務分公司總經理盧展猷,右為彰芳暨西島離岸風電計畫執行長Dennis Sanou。 圖/CIP提供
資料來源: 聯合新聞網, 2021/1/29

覃子豪《海洋詩抄》

覃子豪《海洋詩抄》修辭技巧初探

一、前言
覃子豪(1912─1963)是藍星詩社的創始人之一,並實際主導藍星詩社初 (前) 期的發展,曾主編過《自立晚報‧新詩週刊》、《公論報‧藍星週刊》、《藍星宜蘭分版》、《藍星詩選》、《藍星季刊》等;並主持「中華文藝函授學校」等,對於光復後台灣現代詩壇的發展,具有顯著的貢獻,是著名的現代詩人、詩論家與詩教育家,博得「詩的播種者」的美譽。
覃子豪生前著有《自由的旗》、《永安劫後》、《海洋詩抄》 、《向日葵》、《畫廊》等詩集。他的詩作歷久彌新,經常選入各種詩選集,例如《中國現代文學大系》、《現代詩導讀》等,深獲人們的喜愛。其中《海洋詩抄》是他渡海來台後的第一本詩集,不僅題材創新、意象繁茂、文辭優美,更是我國自古以來第一冊全部以描寫海洋為題材的詩集,因而在當時獲得了大多數人的關注與讚嘆。
作者說:『第一次和海接觸,我立刻心悅誠服的作了海洋底歌者。』又說:『它(海洋)摹仿著人類的情感,面對人類的心靈卻又是創造的啟示。它充滿著不可思議的魅力;、、、、我常常在回憶中去捕捉海千變萬化中的一瞬,如同去捕捉人底感情極微妙的那一頃刻、、、』(題記,頁1─3)本文意圖藉由各種修辭方法,探索《海洋詩抄》作者所運用的修辭技巧,初探當時作者的心理情境,如何將傳統中國文學的「大陸心態」(當時政府播遷來台不久)轉而向「海洋世界」(世界的現代風潮)邁進。
覃子豪的《海洋詩抄》詩集共收錄詩作四十七首,除了前面幾首為早期詩作外,其餘皆作於民國三十五年至四十二年間,這期間正是他因時局或工作需要「流浪徘徊」於台灣海峽時期。這時期覃子豪的詩風格,傾向於浪漫主義與象徵主義,仍未完全進入現代主義階段。而浪漫主義與象徵主義的技巧,正是建立在善用譬喻與意象的基礎上,譬喻與意象正如我國古老的詩經之作法「比」與「興」二體的作法一樣。
二、修辭技巧舉隅
〈一〉、〈嚮往〉:
〈嚮往〉一詩作於三十五年十二月的廈門,當時正值對日抗戰勝利不久,然而詩人在大陸辦報、謀職皆不順遂,於是想隨台灣的友人至寶島謀求發展。由此詩的背景觀察此詩的第一段:
我像一隻快要悶死的鳥兒
隨時離開狹小的牢籠而離去
像西班牙海盜嚮往著黃金的島嶼
像大不列顛帝國的艦長嚮往著殖民地 (頁7)
〈嚮往〉一詩用「明諭」的技巧表現著詩人當時的創作心境,「我(喻體)像(喻詞)一隻快要悶死的鳥兒(喻依) /隨時離開狹小的牢籠而離去/像西班牙海盜(喻依)嚮往著黃金的島嶼/像大不列顛帝國的艦長(喻依)嚮往著殖民地」時值抗戰勝利、百廢待舉,偌大的中國土地卻無我棲身、發揮所長之地,我像一隻快要悶死的鳥兒想要「離開狹小的牢籠」像海盜、船長般,嚮往著曾經是殖民地的黃金之島─寶島台灣。
此第一段詩句不僅用「譬喻」描繪心境,也用了「排比」與「層遞」法修辭──
快要悶死的鳥兒→西班牙海盜→帝國的艦長;離開(出走)狹小的牢籠→嚮往著黃金的島嶼→嚮往著殖民地。
讓全詩的意境由小而大、由近而遠,第一段就讓可讀性增加,吸引讀者,進而擴大了「嚮往」全詩的視野。第二段:
我將重作一個航海者乘白帆而去
我將再在海上作無盡的飄流
但我又不知道該去那兒?
歐羅巴洲或是亞美利加洲?
第二段的後兩句詩用了「設問」法,以對應第一段詩句擴大了的「嚮往」─黃金的島嶼或殖民地,其實台灣不過是在百浬以外的海島,作者意欲藉遙遠的意象和「在海上作無盡的飄流」(何嘗不是將在人生旅途上作無盡的飄流)的認知呢?表現心中對未知的世界和前途的徬徨與憧憬,完全表露了心中不安與期待的矛盾狀態。第四段寫道:
我知道我會在那飄流的日子裏
想起我曾經眷戀過的故土
即使我在那故土上受盡折磨
而我也會留下思念的熱淚 (頁8)
全詩在這種懷鄉與依依不捨的情緒中作結,與第一段充滿嚮往的意念相比,充滿了「反諷」的矛盾語法。一首好詩正是需要運用多種修辭方法,準確地呈現詩人(作者)當時的複雜情境,表現嚮往與眷戀的矛盾心理,使得作品貼近每一個可以感受的心靈,歷久而彌新。

〈二〉、〈虹〉:
虹是海上的長橋
無數的船像落葉般的
在橋下飄過
我真厭倦在海上流落
要踏上長橋
去覓歸路

看不見橋的起點
也看不見橋的盡頭
踏上長橋
何處是路?
心中憑添了
煩惱與憂愁 (頁26─27)
〈虹〉這首詩作於民國四十年七月的大陳島,當時前線緊急,詩人出差二個多月到大陳島時所作,懷鄉的情緒因故土近在咫尺且歷歷在目,而有所寄託。開頭就用「暗諭」表現詩人的想像,虹(喻體)是(喻詞)海上的長橋(喻依),虹在天上象徵著理想──遙遠而不可企及,但在詩人的眼裡就好像是海上的長橋,連接兩地而可供跨越(至少是心理上的跨越)。然而「無數的船像落葉般的/在橋下飄過」船象徵希望,然而卻像落葉般的飄落,落葉卻已經先暗示著絕望了,多可悲呀。
「何處是路?」這句「設問」詞,是明知故問,有家歸不得的問號更讓讀者產生共鳴,而心有戚戚焉。〈虹〉這首詩象徵著對故國的企盼、對家鄉的想望、對親人的思念,都寄寓在虹能在海上築一座長橋,跨越兩岸以解思念之情。
〈三〉、〈憶〉:
我常常把記憶
沉入深深的海底
而在這失眠的夜裏
我要把逝去的記憶
從被遺忘的海底撈起

記憶是珍珠
記憶是珊瑚
最愉快的記憶
像五色繽紛的魚群
在墨綠色的海藻間游泳 (頁39)

作者在第二段用「層遞」法,兼用「暗諭」法形容他的「記憶(喻體)是(喻詞)珍珠(喻依)/記憶是珊瑚/最愉快的記憶/像五色繽紛的魚群/在墨綠色的海藻間游泳」前二句的「喻依」珍珠和珊瑚都是美麗而珍貴的,讓讀者感覺記憶是非常珍貴而美好的;但是到了後三段作者形容最愉快的記憶,卻是像五彩繽紛的魚群在墨綠色的海藻間游泳,如此層層遞增的象徵手法,又是給讀者更新的感受。
為什麼呢?因為雖然珍珠和珊瑚都是美麗而珍貴的,但畢竟是死的(或是單調而固定的)而詩人最愉快的記憶卻是鮮活的,往事歷歷在目──就如同「五彩繽紛的魚群在墨綠色的海藻間游泳」一般的鮮活。由此可見作者的手法與心思。
〈四〉、〈貝殼〉:
詩人高克多說
他的耳朵是貝殼
充滿了海的音響
我說
貝殼是我的耳朵
我有無數的耳朵
在聽海的秘密 ─ 四十一年一月台北 (頁40)

〈貝殼〉這首詩是覃子豪的名作之一,最初發表在《自立晚報‧新詩週刊》 。此詩作使用「耳朵與貝殼」主客體易位的「仿擬」法,使得同名為〈貝殼〉的詩作而有不同的意境。前段藉高克多「隱喻」的詩作引子「他的耳朵(喻體)是(喻詞)貝殼(喻依)/充滿了海的音響」,耳朵是主體,貝殼是客體,把自己的耳朵形容成貝殼,如同我們拾起風螺等貝殼,附在耳邊就可以聽到嗡嗡的聲音,彷彿是大海的濤聲一般。
詩後半段覃子豪將「貝殼與耳朵」的主客體易位,變成「貝殼(喻體)是(喻詞)我的耳朵(喻依)」,前者「高克多說/他的耳朵是貝殼」是從自我出發,主觀的意味較濃,然則我的耳朵畢竟只有一副,能聽到的聲音畢竟有其侷限。而覃子豪卻將貝殼轉化(比擬)成我的耳朵,意境一下擴大了幾千幾萬倍──「我有無數的耳朵/在聽海的秘密」。把全世界海裡的貝殼,都變成了我的耳朵,在全世界的海洋裡傾聽著海的秘密。前者聽的是海的音響,後者卻有無數的耳朵在聽海的秘密,意境深遠的象徵因此高下立判。
〈五〉、〈烏賊〉:
不知道你從哪裡
偷吃了一肚皮墨水?
現在卻盡量傾吐
像一個自命不凡的作家
到處都是你的
連你自己都不懂得的文字 ─ 四十一年三月台北 (頁55)
〈烏賊〉一詩用「隱喻」的手法,把一些自命不凡的作家「轉化」而「比擬」成烏賊──常用類似墨汁的黑色液體欺敵或是獵捕食物,而被視為海中非常陰險的動物。「諷刺」自以為是的作家,只讀了一些皮毛文章(墨水),就向四處傾吐,唯恐天下不知,深怕不能藏諸山林似的;更有甚者,如同烏賊一般到處抹黑、四處造謠,極其陰險歹毒,但是這些墨水卻是連你自己都不懂得的文字呀!全詩充滿了「反諷」的味道,就是在五十年後的今天來看現在的文壇、政壇,這首詩仍然俏皮而發人深省。
三、結語
覃子豪《海洋詩抄》裡的修辭技巧,在以上修辭舉隅分析來看,作者不僅用「譬喻」、「象徵」法描繪心境,也用了「排比」「層遞」「設問」「反諷」等修辭方法,表現詩的意象美與諷刺性。
更在〈貝殼〉一詩中使用「耳朵與貝殼」主客體易位的「仿擬」法,使得同名為〈貝殼〉的詩作而有天壤之別的不同意境。由此可見,不僅是小說家、散文家、論說家需要熟用修辭的各種技巧,詩人更要善用各種的修辭方法,才能讓詩作的意境更優美、詩想更深遠、更能引人入勝。

四、參考書目
覃子豪:《海洋詩抄》﹐台北:新詩週刊社﹐1953‧3。
覃子豪:《覃子豪全集I》﹐台北,覃子豪全集出版委員會﹐1965‧詩人節。
周伯乃:《現代詩的欣賞》﹐臺北:三民書局﹐1974‧12。
張漢良、蕭蕭編《現代詩導讀‧理論、史料篇》﹐台北:故鄉出版社﹐1979﹐
沈謙:《修辭學》,台北,國立空中大學,1990‧7月再版
孟樊:《當代台灣新詩理論》﹐台北:揚智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﹐1995‧6。
張默:《台灣現代詩編目─一九四九~一九九五》﹐臺北:爾雅出版社﹐1996‧1。
奚密:《現當代詩文錄》﹐台北:聯合文學出版社﹐1998‧11。
張默、蕭蕭編著:《新詩三百首》(上、下)﹐臺北:九歌出版社﹐1998‧11。

資料來源: 無名, 2004/02/23

用一生閱讀海洋,看見渺小也看見浩瀚:專訪海洋文學作家廖鴻基

海洋文學作家是多數人認識廖鴻基的第一個身份,35歲那年成為職業討海人,他的海洋經驗一直與書寫並行。自言不喜讀書,廖鴻基的寫作養分始終來自閱讀海洋,因為親臨現場,成就一種難以被模仿的獨到筆力,寫海上的生活、海裡的朋友,也寫心性自海洋得到的啟發,至今已勤筆累積了20多本著作。

不嗜文字的人卻成了創造故事的人,大概是海洋值得,也大概是海洋最能理解他,讓他從某些映照中理解自身,「當初沒有想成為作家,只是想找到一個方式來表達自己。」書寫成為出口,廖鴻基的文學也成為不少人看見海洋的窺口,他樂於當海與島民的橋樑,期待藉由海洋教育在體制內外的播種,讓人們心裡長出對海洋立體的想像與嚮往。

海洋文學作家廖鴻基
圖片提供/黑糖媒體創意有限公司 攝影/張皓然

生態教育的本質是交朋友

年輕時討海維生,生活經驗的落差讓廖鴻基意識到島上與海上的隔閡,「那時多數人還以為魚就是海鮮,鯨豚是國外才有。」1998年廖鴻基著手創立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,調查台灣海域的鯨豚生態、培育解說員,進而推動賞鯨活動成為一種海島文化,以此作為「恢復」海洋教育的出發點。

「30年前說晚餐吃海豚肉,可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,後來吃過海豚的老船長帶我們出海,都說『這麼可愛怎麼忍心吃』,那是一種真正的文化轉變。」許多人為了一探鯨豚面目跨出向海的第一步,然而推行賞鯨至今,依然會收到生態人士或學者質疑,這般舉動對海裡的住客們是種侵擾,但廖鴻基的信念一直很堅定,「生態意識的養成不就是在交朋友嗎?會關心他過得好不好、吃得好不好,接觸了才有機會開啟關懷的層次。」

經歷過海島與海洋關係疏離的時代,廖鴻基如此提醒,「我們不要延續過去政治戒嚴時的『恐海教育』,不知道危險在哪,才是最危險。不要因為恐懼而背對海洋,面對恐懼做好準備,才是海島的合理態度。」

海洋文學作家廖鴻基
圖片提供/黑糖媒體創意有限公司 攝影/張皓然

用自身經驗建立台灣海洋資料庫

2003年,廖鴻基發起猶如海上壯遊的「福爾摩莎海岸巡禮」,用一個月時間繞島航行一圈,而出發動機其實源自夢境,「夢裡我和一群已經死去的人在排隊,要選搭一種交通工具繞島嶼一圈,我愛海,當然就選了船。」廖鴻基回想起夢境,笑了笑,「醒來我就在想,活著不繞,死了才繞。」那次出航除了為藍色國土蒐集到更齊全的資料,也開啟大眾對「海上環島」的想像,遊艇、獨木舟,甚至是水上摩托車環島都陸續有志者投入。島嶼明媚,不再只是陸地上的單線描述。

「台灣必須越繞才會越大,如果將沿海視為理所當然的生活領域,會發現我們其實擁有很豐富的海洋資源,這塊領域才會有更多參與和關懷。」自許為先發,廖鴻基希望用親身經驗建立起資料庫,讓想投入的人有更好的執行基礎;而在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成立的20年後,也發動了「黑潮二十‧島航計畫」,沿當年航線,納入海廢、水下噪音觀測等任務,從「海過得好嗎」的關懷角度,探索拼湊更深層的海洋面貌。

海洋文學作家廖鴻基
圖片提供/黑糖媒體創意有限公司 攝影/張皓然

隨黑潮看見更大的島嶼、更大的自己

愛海的廖鴻基曾經想過,如果可以選擇生命的結尾,他希望是在海上。「在人生的任務都完成後,告別陸地與親友,以漂流遠行,從此不再回來。」對於非機械動力船隻的漂流嚮往,他一直放在心底。2016年夏天,「黑潮101漂流計畫」啟動,廖鴻基乘坐無動力方筏,身邊跟著一艘戒護船的夥伴,自台東大武海岸隨黑潮北漂至宜蘭蘇澳外海,歷經5天,完成300公里旅程。

以近身姿態、感受自己的血脈置身於地球的巨大脈動之中,黑潮輪廓在廖鴻基的漂流書寫中,成為一抹可見的溫度;同樣熟悉的一片海,也有了完全不同的視野,「來到眼前的魚跟鳥都變大了,看得更清楚了,因為距離親近了。」感官連帶鼓動著心性,漂流放棄動力、放棄操作與被操作,天地間彷彿只有自己,「漂流後感受最深的是『自由』,人總是不斷渴求獲得,身負太重時又想掙脫。其實回歸原始,就能從身體解放心理。」原想親身應證黑潮,從她的視角回看島嶼,卻意外看到一個更大的自己,「當社會是自由狀態,就會擁有很強的創造力。」

廖鴻基說,接下來想要沿著黑潮尋找屢次來訪花蓮海域的花小香,獻花感謝牠們的友好。將朋友牽掛在心上,覺知身為島民的界線之外還有無限浩瀚,這是海洋教給島嶼的事。

陸地上最小的獨立空間是房間;此時的方筏則是海上最小的獨立單位。

房間家徒四壁,方筏則面對開放大海。

海洋隔離、獨有的這片方筏空間上,可坐、可臥、可大聲打鼾、可以完全不用擔心妨礙他人,可以想些有的沒的,可以發呆,可以用完全自己的表情,不一定得微笑,也可以一直講話一直講話,一直唱歌一直唱歌,一直挖鼻孔或一直摳腳ㄚ。

方筏是個解放自己的小小島嶼。

漂流幾天後發現,我留在方筏上的時間愈來愈長,開始懂得充分享受這趟漂流中獨我的島嶼生活。

常大字仰躺,用力打鼾,有時也拿出筆記本,就著帶上方筏的保冷箱為書桌,開始寫作。

我在漂流的孤島上寫作。

天下哪來這樣的書房,伏貼於海,濤聲漾漾,海風滿懷,因視野開闊無從定點為依據,完全不知覺這座書房正以每秒約兩公尺的速度往北快速漂移。

想起過去船隻尚未配置GPS的年代,漁船來到漁場,船長通常先坐下來「聽」海流。這「聽」字,河洛音發三聲重音,音似「挺」。

老船長「聽流」,意思是以聽覺在內的多重感官,來安靜感知船下海流的流向和流速。

我坐下來了,並開始學著「聽」見黑潮。

我坐下來了,我真的坐下來了,感覺到世界變大而且變安靜了。

——摘錄自《黑潮漂流》,廖鴻基著,有鹿文化出版

廖鴻基
1957年出生於花蓮市,1998年發起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,致力於台灣海洋環境、生態及文化工作。榮獲時報文學獎散文類評審獎、2018年當代台灣十大散文家等獎項。出版作品包括《遇見花小香:來自深海的親善大使》《討海人》《鯨生鯨世》等,多篇文章並入選台灣的中學國文課本及重要選集。

資料來源: ShoppingDesign, 2020/7/14